双国记12 传奇（上）
本来在去年就写好了。现在才发出来的。感谢@一只叫旋风的龙龙 为我码字，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揭示老板和查尔斯真实身份的章节。
有错别字，请在评论区指出。
1.
科伦斯抿了一口清香的荣莉花茶,继续兴奋地向老板诉说他的发现:
“真是不得了!约翰,咱俩已经认识三年了，只有你以为我是个天才！现在我就要出名了！你要相信我，我真要成为名人了!只要发表了这篇论文，我就将成为家族最有名望的人！虽然我并不是第一个发现这个现象的人，哈哈……”
老板难得地没有笑意，只是一边听科论斯念他的论文,一边修剪那一株芍药。他很安静地坐着,沐浴在阳光与花香中，门口的风铃也没有响。
“……真是了不起啊，那位神父，那么早、坚持了那么久，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忍受学界对他的无视的……”
老板垂着眼帘,刀刻般精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感来。他沉静得像一片海。
“你不高兴吗？”科伦斯终于发现了老板貌似心情不太好，“我很快会有钱的！再也不用借你的了。但在之前我还没有邮费......所以，等等,你怎么了？！”
他第一次看见老板被剪刀划破手。老板的心不在焉再明显不过了。
"抱歉......"老板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嘶哑、颤抖，“失态了。这回我钱没法借给你，很抱歉……为表达我的歉意,请允许我送你一盆花吧。——豌豆花。”
2.
科伦斯遇见老板是几年前他28岁时,他来老板的花店，想买一束鲜花给他的未婚妻。老板当时在弹钢琴，他一开始急着买了花去见伊丽莎白，但他却真真切切地被老板的琴声打动了。那不是什么名曲,却很清灵,很动人,有一种人世间的脱俗,下里巴人的神圣,红尘滚滚中的一丝温柔的忧伤。
"想要什么花呢?"老板敲下最后一个音符，从琴凳上站起温和地词,科伦斯是永远忘不掉老板那天的紫罗兰色的笑意的,他是第一个感觉老板的笑容并不那么让人愉悦的人。
他的直性子让他直接说了出来。
"你的笑有点假。"他说,
老板愣住了，科伦斯已经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但他的声带再一次先于脑子发出指令振动起来，“你的眼睛里一片冰凉，让人看上去不舒服。这让我感觉你有些虚伪。”
老板愣了许久，然后转过身，盯着钢琴上那盆紫罗兰，眼镜片微微反光，说：“是吗？”
“对不起哈哈……我嘴比较快,请给我一束玫魂花。这是给我未婚妻的，女孩子怎么喜欢怎么来好了，我给你10马克。”
老板没说话，点了点头。他点了九支玫瑰和十一支蓝色妖姬，又取了些满天星,红、蓝、白三色混塔，形成一种浪漫而热烈的美。又用淡粉的包装纸和金黄的丝带包扎好，这就做成了一束璀璨的惊喜。
“谢谢您！”科伦斯就算再怎么直男也是知道这束鲜花送给心爱的女孩是不会不讨人喜欢的，他欣喜地接过来。偶然瞄到老板脖子上的十字架，于是又问了一句："您是神职人员吗？"
“算是吧。"
"我和未婚妻的婚礼缺一名神父，您可以抽个空吗？”
“为什么要我？”老板挑起漂亮的白眉，“牧师满大街跑，你非要拉我去干嘛？”
“您居然没有因为我口直心快而生气,这让我以为您的仁慈，善良足以让我相信您可以胜任这一取位。”
老板又一次微笑了，这一次科伦斯确信老板的笑温暖可人,像一位无限宽容的父亲。
3.
老板平日里是习惯穿那件风衣改造成的黑紫色礼服和白衬衫，佩有一颗闪烁如瀚海的胸针，是一颗圆润深沉的蛋白石，一头雪发简单地挽着，刘海往在会遮住他半只眼睛。
但那一天他很传统地穿了牧师袍,黑色的裙托很低，抱子宽松得掩住了他的消瘦，但这时只要稍稍挽一下他的舞膀，就知道那有三分之二都是空的。
“从今以后永远拥有你，无论环境是好是坏，是富贵是贫贱，是健康是疾病，我都会爱你，尊敬你并且珍惜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我向上帝宣誓，并向他保证我对你的神圣誓言。
“主啊，当新郎新娘选择彼此的时候，请帮助他们并且祝福他们的爱是纯洁的，他们的誓言是真诚的。我主耶稣，阿门。
“你往那里去，我也往那里去。你在那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根据神圣经给我们权柄，我宣布你们为夫妇。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
科伦斯幸福地吻着伊丽莎白,教堂中其它人也一并鼓起掌来……老板浅笑看注视这对新人,左手一直握着脖子上的十字架。他很久没有做过别人婚礼的牧师了——这一次是让他重于老本行的一个契机。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再对尘世的爱有什么眷念，却未曾想过为什么自己还会被这一幕打动。每当他路过教堂、修道院和济慈会时，他难免会遇到这样的一双人。每每遇见时，他心里总会一次又一次掀起滔天巨浪。
“约翰·格雷戈尔，你有多么矛盾呢？”他对自己说，“你在那片豌豆与紫茉莉盛开的田里醒来时，你的内心一丝也不痛苦吗？你倒底算是人类社会中的一份子呢，还是该回到辽阔的阿登森林，与野豌豆与雪松为伴？你不为你的一生感到失败么，独自闯入那座殿堂后，却发现自己是来到这个天地的唯一一个人吗？那些可爱的生灵们为什么挽留你下来，你心里没点数吗？为什么——为什么还依旧对人类有那么一丝殷殿的期盼呢？你凭什么指望他们理解你呢？”
4.
1910年，也正是摩尔根发现果绳眼色遗传的秘密时，科伦斯前往布尔诺参加一个盛大的庆典。
那天的阳光很好，布尔诺夏景盎然。布尔诺的每个居民朋友都欢呼着迎接那尊巨大的白色大理石雕像，它被安然放在一片翠绿的荫影下，他抬头看它，神父严谨的脸庞与坚般的大埋石很是相配。但他仍有说不出的不适感。
他想到老板。他想到无限春景里老板翻阅着一本古老的书籍，槐花浓烈的香气仿佛少女的甜言蜜语。他在老板身上找到了神性的光辉与仁慈，却很难见到人性的达现和真诚。也许老板是把内心中有关“人”的那块儿堵死了，但科伦斯不能到老板的心结究意在哪。
他沿着修道院的绿荫，一路走过田园。看到花围中盛开的豌豆花时，他的心猛地悸动了，手中的书掉落下来，夹在某一页的一朵紫花与一朵白花像蝴蝶一样飞动起来，落在那片花淹的深处。
霎那间，他的世界喧嚣起来了。
5.
“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吗？天哪！你能听见我们说了？！”
科伦斯很确定那是一株蔷薇的声音，是一个女中音，惊喜不已地与科伦斯反复确定，其它的植物也在短暂静默后轰地一声炸开了锅。
“上帝啊!太好了！”一个细细尖尖的，12岁左右的女童音响起来，“我边上的这棵土豆快渴死了，请为他浇流水吧。”
科伦斯赶忙掏出水壶，那里有半壶凉水。
在哪儿呢？他最后在一株山柳菊边上发现了一株小小的土豆。
“谢谢你。”土豆貌似是一个小男孩,正喘着粗气,大概是渴过头了。“为什么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呀？”
科伦斯说：“我也不知道,有一个瞬间,我的耳边突然吵闹起来了——”
“有两种可能。”
一个苍老的女声响起，科伦斯抬头看向头顶，一棵巨大的杨树，在夏日的风里摇晃着，科伦斯记起了自己的奶奶。
“一个是，一位拥有和我们一样的祖先的同类将自己的能力与你分享。不过据我所知，这样的同类已经不多了。”
“那还有一种呢？”
科伦斯恭敬地问。这杨树的口径有三四英尺，想来是棵古树了，就像人类中的八九十岁的老人一样，在植物中一定也是见多识广的。
“有一个非常、非常喜欢一个人的植物,它们中的每一株，都尊敬、崇仰这个人，于是它们所有株一致目意将它们的发言权交给这个人。从此以后,这个人不但可以听懂我们在说什么，还能不老不死——这个人将成为一个真正的‘植物人’。但是这种植物中的所有植株也会从此失去说话的能力……”
“会有这种人吗？”
“有啊，”杨树咯咯地笑起来，“你没发现这里株数最多的种族到现在一句话没说过吗？”
科伦斯惊愕了，布尔诺浅蓝色的天下,正值开花季的豌豆白一片紫一片地盛放着，叶子绿得光亮，一阵阵风卷过时像浪潮一样翻腾。但是确实，太安静了。除了布谷的嘹声与叶子摆动的音响外,豌豆田里一直静默着。
6.
查尔斯看着夕阳沉入大海。辽阔的大西洋正值复苏的春季。他站在甲板上喂海鸥,这些可爱的白鸟们发出清亮的啼叫，环逸着他纷飞。玉米和小麦,显然对它们而言是个新鲜的事物,它们啄食着查尔斯的指尖,发出悦耳的咕咕声。
他捧着一只贪吃的肥肥的赖在他手上不肯走的肥啾,走到一个坐着轮椅在甲板上发呆的女孩身边,蹲下来,与她平视。
"你想要这只鸟儿吗?"查尔斯温和地问。
女孩儿眼睛闪烁起来，瘦弱的手抬起来，接过鸟儿。
女孩是被病痛一直折磨久了，皮肤发紫发黑，脊稚有些扭曲，脚踝也病态地扭切着。海鸥在她手乖巧地坐着，啄着她卑薄的衣衫上一粒纽扣。
“海鸟是天使们的信鸽，”查尔斯为她系好衣扣，又递给她一罐玉米，它们会很乐意呆在天使身边的。“小天使，你怎么能没有一只海鸟呢？这只鸟儿对我说，于是它请求我把它带给你，现在我们的小天使也有信鸽了。”
“那它还对我说了什么吗？”
“它说，小天使虽然不会走路,但从天使有一双漂亮的翅膀；小天使虽然不那么好看，但小天使有一颗比谁都纯洁的心。它特别高兴能和小天使结识。”
女孩欣喜万分，海鸥啄着那瓶玉米，女孩把瓶子打开，给海鸥食用。
查尔斯笑了笑，海鸥的羽毛那么洁自。
太阳沉下去了，无数钻石碎片般的星星镶在黑幕之上，海水的呼吸声均匀、平稳、从容。客轮穿过大洋表面，一刻不休地向新大陆驶去。
7.
顺着客舱走过去，查尔斯提着手提包一步步地踏过去。实际上，他的积蓄已经不多，顶多再过两年，他就必须找个地方定居了。因此他的步伐已经变得沉重缓慢。
他想，如果有那么一个人，能让自己白吃、白喝、自住，还能到处去旅游，徒多好啊！再养一只大狗、几只鸟儿和两只猫。最好呢，能有个花园，这就能让他的小动物自由地玩乐了。要知道查尔斯最喜欢的就是小动物了！但很可惜，这样的生活——
咦？
查尔斯驻足聆听这阵动人的音乐，他用了三秒时间确认这是一支他从未听过的钢琴曲。他小心翼翼地贴进那个发出乐声的房间，门虚掩着，他从门缝里向竖看。
那是一个背对着门的、十几岁的少年,却有着一头白发，穿黑紫的，有些早熟的风衣改制的礼服，正端庄地坐在琴前弹奏着。房内的陈役很简单，只有墙上的一张风景画，与琴上的一瓶茉莉花。
那曲子的每一个旋动的音符都刻在了查尔斯的心上，他能闻到一阵阵质朴的香气，他能从这香气中感觉到安心……
是的，质朴、平淡，却也有庄重、神圣，像圣母的袖衣一样素雅灵动，像圣坛的清水一样低调地奢华。
查尔斯被深深迷恋住了。这支琴曲不出自任何一位名家，那架琴也不出自任何一个名匠之手，可是琴弦上喷涌而出的乐章却那么让人沉醉，就像他当年在加拉斯帕岛上，被自然的力量震撼一样——上亿年的时间，沧海桑田，自然的抉择造就了今天这么多彩的世界——而他也从那片天地中，远远地看到了一只古猿，抬起头，凝视夜空逝去，太阳升起，喷薄，雄壮，骨笛声悠长而渺远……一样的让人沉醉。
这个孩子，奏出了他最想描绘,却从未成功过的乐曲。
然而他依然能感觉到这支曲子里面还有着一种淡淡的忧伤。曲子描述的那个花园里面虽然鲜花盛开，但却是寂静的，沉默的，就像是某个人的孤独与寂寞。
好痛苦啊。查尔斯从每一个音符里面都感觉到了一种刺骨的人冰冷，忧伤，美而凄凉的那种旋律萦绕在他的心头。
